柿子迟熟时

泥巴山

白菊偎醇酒，南雁鸣悲秋。
平日里是个健忘的人，但每年临到到爷爷的忌辰，却总是记得的。
今天一大早起来便去市场买了烧肉，柿子，白菊和米酒，这些都是爷爷生前最爱吃的食物。
阳光很温煦，会让人回想起爷爷那祥和的笑容。
净手，焚香，将祭品都摆在神桌上。
搬了张小凳子到阳台上，静默无声，在心中轻轻的念叨：爷爷，您多吃些吧。
熟透的柿子，光滑润泽， 在阳光下闪动着诱人的芬香。
忽然没来由的一阵心酸，仔细回想起爷爷在世的时候，每次吃柿子总是择了最小的。却看着我和哥哥选了大个儿的柿子吃的津津有味。

把柿子扳开两半，用茶匙一勺一勺的掏食，这个吃法是我想出来教爷爷的。爷爷的门牙数年前就掉光了，吃柿子很是不便，我就发明了这种吃法。从此自己也就一直这样吃了，既干净又斯文。
已经是柿子迟熟的时节吧，市场果摊上已经不怎么多摆卖了。相信家乡那颗迟熟柿子树也该到了采摘果实的时节，只是，恐怕已经没有人去管它了......
而今我还能继续这样吃柿子，我那可亲的爷爷却已经不在人世了。

小时候，住在乡下，看到别人家的柿子未到中秋就开始渐渐泛黄，而我家的柿子还是鸡蛋那么小，铁青着颜色。哥哥总会对爷爷说，您到底有没有施肥啊？为此我们总是怀疑树的健康有问题，一副“发育”迟缓的样子。
爷爷也不争辩，但总会不忍看我可怜巴巴的馋样子，摸索几个长得比较大的，提早摘了下来，放在坛子里。在上面烧一点稻草，然后密封好。完了还不忘笑着吩咐我们，别偷看哦，要不然吃柿子的时候柿子会咬你嘴巴的。
那坛子便放在爷爷房间的屋角，爷爷的叮嘱总被我们咽下口水的那一刻忘掉。一个星期后，我和哥哥就趁爷爷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去掀那坛子盖。屋角里很暗，坛子里黑漆漆，哥哥就把手伸进坛子里摸啊摸，而把守着门口的我会紧张地说：“怎么样，已经软了没有？”
当然最后兄妹俩还是沮丧地承受无法解馋的失望。

不过，两天后我们又忍不住去掀那个坛盖。终于，哥哥掏了个微黄的柿子出来，我怀疑地看着哥哥猛力把柿子瓣开。“哥哥，这，能吃吗？”“能，给，你把守门口功劳最大，你先吃。”我接过哥哥递过来的半边柿子，他殷切的眼神充满鼓励，我还真的以为我就是最该吃这柿子的人呢。我耐不住这十来天以来的期待，端详着这个与往年有些不一般的果子，激动地咽下口水，一口咬下去，并快速地吞咽。哥哥确定我咬了柿子，正迟疑的将柿子往嘴边送。我哇的一声，把柿子一扔，就不住地吐起来。哥哥一下子慌了，“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柿子咬舌头了？ ”我指着舌头说不出话，不停的点头。然后我感觉口腔好象有浆糊粘住，那又苦又涩的味道却怎么也吐不净。我难受得哇哇的哭起来。爷爷闻声从外面跑进来，哥哥已经一溜烟跑了......

打那时候起，我们再也不敢偷吃了。每次都会安分的等待爷爷将完全熟透的柿子分给我们吃，然后我一定是看着哥哥先吃过，没事，我才敢好好的享受那份甘美 。爷爷看着我们吃完了还津津有味的舔着小手，总会乐呵呵地笑。仿佛那一刻才有真正收获的喜悦。
但是他每次只准我们吃一两个，哥哥老是埋怨爷爷舍不得，好小家子气。直到后来长大了才从书中了解，柿子这东西其实不宜多吃。

再后来，我们举家都搬迁到了城里。爷爷却老是惦念家乡的柿子树，每到柿子成熟时，我们都会先买些给他尝尝，爷爷总会摇头说，这里的柿子不香又不甜，没我们家的好吃。
爷爷并不习惯居住在城市里。
他越来越想念乡村里那样无拘自在的田园生活。
终于爷爷还是不顾家人的劝止，固执的回了老家居住。没多时日，爷爷便因为年迈和身体不适，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又或许，爷爷是在冥冥之中预感到了什么吧。

又是一年秋来雁回了，我静坐在阳光里眯着眼想念着爷爷。
在另一个世界里，他是否也能吃到这迟熟的柿子呢？

[ Last edited by 泥巴山 on 2004-11-8 at 02:46 ]

蕙质兰心

记忆里的感动
如夕阳斜抹的那丝晕黄
残留在心里
久久不褪色。。。

若楠

为了那些逝去的，和活着的人们。推一下。

柿子迟熟总比早熟好,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