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剧场《如果约会只有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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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容简介 ]

　　杰和轩是推心置腹的好朋友。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们同时认识了文希。文希的开朗热情，促使杰和轩同时爱上了她。轩性格内向，不懂得向文希表达自己的感情。与阿轩截然相反，杰十分主动地追求文希，终于让文希成为了自己的女朋友。
　　然而轩和杰的友情并没有因为文希的出现而改变。在轩看来，只要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和最深爱的女孩子能生活得幸福、快乐，就已经足够了。轩和杰、文希三个人共度的那段日子，是他们永远难以忘记的。
　　可惜天意弄人，杰竟患了肾病，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而在这时候，轩竟打电话给文希，要跟她约会。难道，轩要在杰最无助的时候乘虚而入？难道，在友情和爱情之间，轩终于选择了爱情？

一、李文希

　　不知从何时起，我对绿茶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喜欢它的颜色、味道，却总说不清原因，似乎觉得它会引出我生命中的一段插曲。
　　事实上，我跟他们的故事，确是从一瓶绿茶开始的。

　　那年我刚读大一。一个周末的下午，宿舍就只有我一个，闲散无事，我索性独个儿走出宿舍，在校园里四处游逛。不知不觉我走到了小卖部。我想，不如买点喝的吧。我便走了进去。

　　冰箱里只剩下一瓶绿茶。我刚把手伸出去，还没有碰到那瓶绿茶，突然旁边一个人把那瓶绿茶拿走了。

　　我微微一愣，侧头一看，见身前站着一个跟我年纪相仿的男生，两目炯炯，眉宇间却有那么一股让人难以亲近的神气。他也正看着我，却又似乎在思索着一些什么，似冷非冷的眼神让我捉摸不透他的内心。

　　他这样看着我，我可有点不好意思了，微微一笑，说：“你怎么啦？”

　　他回过神来：“哦，没什么。”他边说边把手上的那瓶绿茶递给我：“只剩下一瓶，你先要吧。”

　　“不大好吧？”

　　“没关系的。”

　　我接过绿茶：“那多谢你啦。”

　　他淡淡一笑，却没有答话。

　　我又说：“你也喜欢喝绿茶？”

　　他好像刚要回答，忽听小卖部门外一个男生叫了一声：“阿轩，还没买好吗？”

　　他应了一声，随手拿起一瓶百事可乐，付了钱，又向我点了点头，才走出小卖部。

　　“原来这男生叫阿轩。”我心想。

　　我也付了钱，拿着绿茶走到门外，见阿轩坐在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在他旁边，还有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男生，大概就是刚刚叫唤阿轩的那人。

　　我走了过去，对阿轩说：“刚才多谢你啦。”

　　阿轩抬头看了我一眼，却不怎么经意地把目光稍微移开，说：“不客气。”

　　他身旁那男生也看了看我，说：“阿轩，她是你朋友？”

　　“不是。”

　　我对那男生说：“Hi，我可以坐在这里么？”

　　“当然可以啦！”男生笑着说。

　　我也是一笑，慢慢地坐了下来，细细打量那男生，眉若剑，目如星，面容极俊。

　　男生对我说：“咦，怎么这么眼熟？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你哟。”

　　我稍微把头低下：“是吗？”

　　“是呀。你是这里的学生？”

　　“嗯。你们也是这里的学生？”

　　“当然啦。你读什么专业？”

　　“中文系。”

　　“哦，中文系？不错耶！”

　　“唔？”

　　“人家说中文系里美女不少，今天一见，果然如此。”

　　我脸一红，扯开了话题：“你们呢？你们读什么专业？”

　　“我们都是经管系的。原来大家是同学，怪不得这样眼熟啦。对啦，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李文希，木子李，中文的文，希望的希，你们呢？”

　　“你的名字挺好听嘛。我叫欧伟杰，一个伟大杰出的人。怎样？我的名字还不错吧？”男生笑着说。

　　我忍不住噗嗤一笑，对阿轩说：“你呢？”

　　阿轩说：“萧子轩。”

　　萧子轩，原来他叫萧子轩。欧伟杰、萧子轩，两个很有趣的男生。

　　我说：“很高兴认识你们。”

　　这时候欧伟杰突然看见我手上拿着的那瓶绿茶。他说：“文希，你喜欢喝绿茶？”

　　“对呀。你也是吗？”

　　“我不是，但阿轩就很喜欢啦，平时他是非绿茶不喝的，但今天他不知道怎么了，不喝绿茶，改喝可乐。”

　　我自然明白萧子轩今天怎么不喝绿茶了。我低声对他说：“不好意思啦。”

　　萧子轩轻轻地点了点头。自始至终，他的表情总是那么严肃，偶尔一笑却总笑得很不自然。

　　欧伟杰没有听到我对萧子轩说的话。他问我：“文希，待会要干些什么？”跟萧子轩截然相反，他可是个十分健谈的人。

　　“没什么要干。”

　　“用不着陪男朋友么？”

　　我的脸又是一红。我低声说：“我哪有男朋友？”我说的可是真的。不光是现在，从前也没有过。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一直以来，我身边的男生虽然不少，却从未有使我心动过。我总固执的认为，我生命中的“他”还没有出现。而我向来认为感情本是一件极认真的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因此我宁愿等待，在“他”出现以前。

　　我正想着，只听欧伟杰说：“不会吧？长这么漂亮也没有男朋友？”他好像很惊讶。但我能看出，那是装的。

　　“很奇怪吗？”我说。

　　“奇怪！非常奇怪呀！轩，对吧？”

　　“嗯。”萧子轩说得很随意。

　　我立即又把话题扯开：“对了，待会你们又要干些什么？”

　　欧伟杰说：“我们也没什么要干，刚打完球，准备回宿舍啰。”

　　“我们一块拍贴纸照去，你说好不？”

　　“好主意喔。这就走吧。”

　　我一笑，望了望萧子轩。他点了点头。于是我们三人来到一间拍贴纸照的店子。我是这里的常客。我常跟不同的朋友到这里来拍贴纸照，每次总拍上好几张。店子的老板——一个比我大两岁的女生——是我的朋友。

　　刚进门，老板说：“文希，又拍贴纸照来啦？”

　　“对呀。”

　　“咦，这次还带上两位帅哥哟？谁是你男朋友呀？”

　　我头一低，支吾道：“唔……”

　　“老板，你怎么这样爱管闲事？”欧伟杰见我感到为难，忙帮我解围。

　　老板笑吟吟地说：“咦，难道你就是文希的男朋友？”

　　我听了这句话，不自觉地向欧伟杰望去。没想到他也正望着我。两道视线相触，不知怎的，我的心中竟怦然一动。这种感觉，我从来没有过。我忙低下了头。

　　欧伟杰似乎知道我感到尴尬，忙说：“阿老板，你别再乱说话啦！”

　　老板笑而不语。

　　欧伟杰对我说：“文希，我们快挑选背景吧。”

　　“嗯，我上次选了一个很可爱的呢。阿轩，一块挑吧。”

　　萧子轩一直在望着地板发愣，听到我跟他说话，才把头抬起，说：“我不大会挑，你们挑就好。”

　　老板对萧子轩说：“咦，帅哥，原来你还会说话呀？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

　　我忙说：“老板你别乱说话啦。阿轩，她很喜欢开玩笑，你别介意。”

　　“嗯。”

　　不一会我跟欧伟杰挑选好了背景框子。欧伟杰说：“文希，我们合拍一张吧。”

　　“嗯，好呀。”

　　于是我跟他站在一起。老板说：“背景框子太小，你俩把脸紧凑点吧。”

　　欧伟杰把脸凑到我的脸旁。我闻到他身上那强烈的男子气息，心中一乱，已听欧伟杰说：“咦，拍得还不错嘛。文希，你自己拍一张吧。”

　　“好呀。”

　　“好的，文希，准备好啦，一，二，三，OK！”

　　我点了点头，对萧子轩说：“阿轩，我跟你合拍一张吧。”

　　他“嗯”了一声，走了过来。

　　老板说：“喂，你俩相互不认识么？怎么相隔这样远？帅哥，怎么这么酷呀？笑一笑嘛。”

　　我听老板这样说着，实在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萧子轩似乎从来不怎么会笑，甚至是不怎么会说话。

　　“伟杰，咱们三人合拍一张好不？”我说。

　　“当然好呀！”

　　不久三份贴纸照被打印出来。我拿过一看，说：“伟杰，阿轩，你们看，我们三个人合拍那张不错哟。”

　　欧伟杰把头凑过来，说：“真的不错喔，文希，你笑得很好看。”

　　我的心中怦然一动，却听老板说：“对呀，拍得这样好，多打印几份吧。”

　　“你想得美。”我做了个鬼脸。

　　“多打印一份贴在这里嘛。”

　　欧伟杰笑着说：“阿老板，你想把文希的照片贴在这里，为你的店子做宣传……”他话未说完，突然坐了下来，手捂腰部，满额冷汗，一脸痛苦神色。我愣了一愣，已见萧子轩走到他跟前，把他扶起。

　　我忙问：“伟杰，你怎么啦？你的胃感到不舒服么？”

　　“那里不是胃。”萧子轩说。

　　我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连忙道歉：“啊，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伟杰，你怎样啦？很疼么？”

　　欧伟杰勉强一笑：“不怎么疼啦，老毛病，别管它。我们待会到哪去？”

　　“你多休息一会。”萧子轩一本正经地说。

　　“对呀，你先歇一会吧。”我说。

　　“用不着啦。”欧伟杰站起身来，“你们看，我没事了。不如我们到咖啡厅喝点东西吧。”

　　“好呀。阿轩，你也一块去吧？”

　　“我有些事要干，你们去就好。”

　　我有点失望：“你真的不去了？”

　　“嗯，你们玩高兴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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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李文希

　　这天我跟伟杰回到了学校的小卖部。这里跟五年前相比，可没什么大的变化。沧海桑田、时过境迁，很多事、很多人都变了，然而这里，还是我跟伟杰、轩初遇的这里。
　　我走到冰箱前，见里头只剩下一瓶绿茶。我刚把手伸出去，但还没有碰到那瓶绿茶，突然旁边一个人把那瓶绿茶拿走了。我抬头一看，是轩！不错，真的是轩！

　　我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轩！”

　　轩淡淡一笑，把绿茶递给我，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说。我把手伸出去，但还没有碰到那瓶绿茶，轩竟突然消失了。我一看，那瓶绿茶还好好地放在冰箱里。我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禁又想起在这里跟轩相遇的情景了。

　　五年前的一天，在这里，李文希认识了萧子轩。“只剩下一瓶，你先要吧。”李文希忘不了这句话，这辈子也忘不了。

　　我慢慢地走出小卖部，来到伟杰跟前。他对我心领神会地一笑。我也轻轻一笑，说：“杰，你猜轩此时此刻正在干些什么？”

　　伟杰想了想，说：“或许，身处远方的轩，正在默默地为我们祝福吧。”

　　我点了点头，径自向远处走去，仰望蓝天，似乎看见轩正对着我微笑。

　　轩，你在国外的生活过得好吗？你有记挂着我们吗？你还常去喝绿茶吧？你记得不记得，你答应过我，要跟我和伟杰到那家很不错的餐厅吃顿饭？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轩，终有一天，你会回来的，对吧？我跟伟杰好想念你，你什么时候才回来？

　　◆

　　轩弦

　　写于2003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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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欧伟杰

　　我们又回到了医院。尽管我们离开这里才十分钟，但我总觉得它似乎很陌生，像是一百年前来过一般。文希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她好像很讨厌甚至很害怕医院里的药水味儿。
　　不一会，我们来到了张医生的办公室前。

　　“张医生！”

　　“咦，欧先生，李小姐，你们还没走么？”

　　“我有些话事想向你问清楚。”

　　“嗯，请坐吧。”

　　我跟文希坐了下来。我急不及待地问：“张医生，把肾换给我的人到底是谁？”

　　张医生似乎早料到我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他摇了摇头，说：“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我好奇地问。

　　“那捐献者曾要求我们不能透露他的姓名。”

　　“可是，”我吸了口气，“我只是想当面跟他说一声‘谢谢’，那也不行么？”

　　“抱歉，我帮不了你，再说……唉！”

　　“怎么啦？”

　　张医生叹了口气：“即使我告诉你他是谁，你也见不到他了。”

　　我愣了一愣：“为什么呀？”

　　“因为，”张医生顿了一顿，说，“他已经去世了。”

　　我大吃一惊：“什么？去世了？这……这……怎么会这样？”我的声音在发颤。文希紧紧地抓住我的手。我知道，她听了张医生这句话后，也一定感到十分惊讶。

　　张医生说：“捐献者肾附近的位置曾经受过严重的撞击，他把肾换给你，他自己本身有相当大的危险。我曾劝阻过他，叫他别接受这个手术，他却一意孤行，非接受这个手术不可。结果在手术的过程中果然不幸发生了意外。他的肾虽然成功地移植出来了，但他却因失血过多而……我们已经尽力抢救他了，可是……唉！”

　　我听着，心底的感觉实在没有什么足以形容。我说：“不可能！他……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唔，就在你昏迷的时候。事实上，在我们跟你进行肾移植手术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我提高了声音：“张医生，我一定要见他！他……他叫什么名字？”

　　“这个我也不能告诉你。至于他的遗体，我们已经送到火葬场火化去了。这也是他生前交代的。他说，如果在手术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意外的话，就让我们立即把他的遗体送到火葬场去。”

　　听着这些话，我的心像被抽了出来一般。我还在发愣，张医生又说：“唉，欧先生，我再告诉你吧，其实在你刚进医院的时候，那个人就到医院来接受检查了。那时候我们都感到很惊讶，因为他的肾竟然合适你。要知道，如果不是亲属，体内HAL抗体不相互排斥的机会大概只有万分之一。但他的身体根本不适合接受这个肾移植手术。当时我就这样跟他说了，他说要先回去考虑一下，结果最后他还是来了……”

　　“张医生，我求求你，你告诉我那个人的名字。”我低着头沉声说。不知怎的，我的声音突然比刚才嘶哑了许多。

　　“实在很抱歉，这是捐献者的遗愿，作为医生，我们是有职业道德的。”张医生的语气很坚定。

　　我只好点了点头，望了望文希，无奈地苦笑。文希轻轻地吁了口气，也向我点了点头。我突然觉得自己实在很幸福。然而这幸福来之不易？

　　轩已经走了，不知到哪去了。如果他知道我已经康复，他一定会感到很高兴的。

　　时间过得很快，五年的光景一眨眼就过去了。毕业后一年，我跟文希结婚了。我们的生活很幸福、美满。只是我始终不知道当年把肾换给我的人是谁，也终究没能找到我的亲生哥哥，这些大抵就是幸福中的遗憾吧。

　　毕业以后，我跟文希到了不少国家旅行，美国，英国，法国，澳大利亚，差不多全世界都走过了。然而我们一直没能找到阿轩，阿轩也一直没跟我们联络。不知道轩正身处何方呢？不知道轩的生活过得怎样呢？文希说轩是终有一天会回来的。对，终有一天，我跟文希、轩，还能像从前那样子，一块逛街呀、看电影呀、拍贴纸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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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恍惚中看见了1两黄金。
十一、李文希

　　我在手术室门外焦急地等待。我好怕，我怕再也见不着伟杰了。尽管张医生对我说过手术成功的机会很大，但我的手仍然在发颤，我的心也在发颤。这样好长一段时间，突然手术室的门打开了。走出来的是张医生。
　　“张医生，怎样啦？”我急切地问。

　　张医生微微一笑：“恭喜你，手术很成功。”

　　我心中仿佛在刹那间放下了一块大石：“谢谢你呀，医生。”

　　“嗯。”张医生却摇了摇头，似乎还轻轻地叹了口气。他顿了顿，又说：“你到里头看一看他吧，但别打扰他休息。”

　　“我知道了。”

　　我快步走到手术室里，见伟杰正躺在病床上，似乎睡着了。我轻步走到他跟前。

　　“杰！”

　　伟杰慢慢地睁开眼睛，淡淡地一笑：“文希，你来啦？”

　　我点了点头：“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你没事了。”

　　“嗯，我不是答应过你，我会康复么？”

　　“伟杰……”我心底激动，不听话的眼泪代替了唇边的话语。

　　一个月后，我跟伟杰离开了医院。走到医院门外，我突然想起一个月前轩在这里等我的情景。我跟轩仅有一次的约会，从这里开始，也在这里结束。

　　轩，他大概已经在外国了吧？不知道他是否习惯那边的生活呢。

　　我正想着，伟杰突然说：“文希，我们回医院去吧。”

　　我一怔：“怎么啦？”

　　“我好像遗漏了一些什么。”

　　“没有呀。”我说，“行李都带上了。”

　　“不！”伟杰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说，“有一件事，我必须弄清楚。我得再找一找张医生。”

　　伟杰这样说，自然有他的理由。于是我也不多说些什么，只是说：“嗯，我跟你一块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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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欧伟杰

　　此时此刻，轩正跟文希在一起。我不嫉妒么？如果说没有，那是假的。只是，一种强烈的使命感促使我必须让文希离去。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是出自内心深处的呼唤。
　　胡思乱想中，我不自觉地拿出了我跟文希、轩合拍的那张贴纸照。照片中的我，大概喜欢上文希了；照片中的轩，已经喜欢上文希了。对，轩深深地爱着文希。只有他才能真正地让文希得到幸福。我很快就要死了。我真的好希望，在我死了以后，轩能好好地照顾文希，我真的好希望，轩跟文希能很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一想到轩跟文希能永远在一起，想到他们会永远记挂着我，想到我们三个人的心将永远不再分开，我就觉得其实死并非想象中的可怕。

　　我这样东思西想，不一会竟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窗外下起了濛濛的细雨。雨停后，我的生命也将走向终结？我再也见不着阳光了么？

　　我叹了口气，无意中摸了摸口袋，竟发现阿姨给我的那银色链子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那可是我跟哥哥相认的唯一信物呀。留在家么？还是丢在了什么地方啦？怎么办呀？

　　我急得满头大汗，正在四处寻找，突然门打开了。走进来的是文希。

　　“杰！”文希走到我的跟前。我正要说话，忽然看见文希的脖子上竟戴着我的银色链子。霎时间我松了口气。原来链子没有丢失。准是我不知道放哪去了，文希捡到了，替我保管着。既然链子在她这里，我可放心了。反正我的日子不多了，我原本也打算要把这链子送给文希。我死以后，每当文希看见这链子，就会想起我，想起他曾经有这样一位深爱着她的男友，想起我跟她、轩三个人之间的事。

　　“咦，文希，你的眼睛怎么红了？”我说。

　　“杰，轩要走了。”

　　我吃了一惊：“走？到哪去？”

　　“我不知道呀。他说他要移民到外国，或许再也不回来了。”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呜咽了。

　　“怎么会这样？我可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

　　文希终于哭了出来：“轩走了，如果你有什么事……只剩下我一个……呜……”

　　我忙安慰她说：“我会康复的。等我病好以后，我们到国外去找阿轩，找到他以后，我们三个人永远生活在一起，你说好不？我们常一块到街上逛呀，看电影呀，拍贴纸照呀，你说好不？”

　　文希哭着说：“是你说的，你别骗我。”

　　“傻瓜，我什么时候骗……”我说到这里，突然腰旁一阵莫名其妙的抽搐。这一阵抽搐竟让我疼得死去活来。那是我所未经历过的、难以承受的痛苦。不知怎的，我隐隐约约地感受到，此刻，不远处，还有另一个人跟我一样，正承受着这种无法形容的痛苦。

　　“伟杰你怎么啦？你的脸色好难看。”

　　“我……我的肾好疼……文希，我终于要死了……”我吃力地说。

　　“不！”文希激动地说，“你别说话！我马上找张医生去！”

　　文希跑着走出了病房。她的背影越来越模糊，终于被黑暗掩盖。黑暗，可怕的黑暗。然而我的心反而逐渐平静。跟文希、轩一起时所经历的一幕又一幕，洪水一般地涌上心头。轩，文希，我再也见不着你们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竟醒转了过来。我睁眼一看，文希还留在我的身边。

　　“杰，你醒啦？”文希有点激动。

　　“文希，这……这是梦么？我已经死了么？”

　　“不！你还活着，真的。”文希说着又哭了，那却是欣喜的眼泪。

　　“发生什么事啦？”

　　“你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张医生说，你本来是不该出现这样的病象的。”

　　我心中烦乱之极：“我……当时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望了望文希，见她脸容憔悴已极，心中可真是十二分的疼惜：“你一夜没睡陪伴着我么？傻瓜。”

　　文希嫣然一笑，突然叫了出来：“对了，我差点忘记告诉你了，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我一愣：“天大的好消息？”

　　“张医生说，他们已经找到合适你的肾了。”

　　“什么？”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真的？”

　　文希点了点头：“是真的。张医生还说，手术成功的机会很大。杰，你会好起来的，我们是还能像从前那样子的。”

　　“嗯。”我也点了点头，却终究难以相信这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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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李文希

　　这里的药水味很浓。我很讨厌这种味儿。我实在不愿意再呆在这里。但我不能离开。我必须留在伟杰身旁陪伴着他，照顾着他。看着他的病一天比一天严重，看着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衰弱，我的心好痛，真的好痛。如果可以，我宁愿为他承受所有的痛苦。
　　“杰，你很难受么？”

　　伟杰勉强地笑了一笑：“不会呀。”

　　他虽然在笑着，但我能深刻地感受到他正承受着一种无法形容的痛苦。他的笑容像万千利刺一般向我的心脏插进来。我哭着说：“我……我看见你这样子，我的心好难受呀。”

　　“傻瓜，别哭啦，我不会有事的。”伟杰安慰我说。

　　但我还是忍受不住，泪水总在眼边打滚：“我……我不想你有事呀……我……我不能失去你呀……”

　　“傻瓜，别这样，”伟杰稍微收起那生硬的笑容，“我看见你这个样子，我的心也很不好受。”

　　我轻轻点了点头：“如果能找到你哥哥就好了，他的肾一定会合适你的。”

　　“唉，人海茫茫，怎么可能找到？算了，生死由命，有你陪伴着我就足够了，其他的不再重要。”

　　我听了这句话，突然想到如果真的失去了伟杰，我的日子该怎么过。真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不敢想，也不愿去想。我又哭了起来：“伟杰，你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会没事的……呜……”

　　“傻瓜呀你，怎么又哭啦？你再哭，我可不要你了。”

　　伟杰只是在开玩笑而已，但我听了这句话，心中猛然一震：“不！你别不要我呀！你别丢下我不管呀！”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放声大哭起来。

　　伟杰似乎没有想到我会有这样大的反应，忙说：“喂，你别这样，我说笑而已。我答应你，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

　　我伏在伟杰身前，紧紧地搂着他的身体，再也不愿把手放开了。

　　忽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我拿起手机一看，是轩打来的。

　　“轩，有事吗？”

　　“嗯，文希，我……你现在有空不？”

　　“怎么啦？”

　　“你能到外头来一会么？”

　　我微微一怔：“现在么？”

　　“嗯。”

　　“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要紧事……我……我想见一见你。”

　　“见我？”轩怎么会突然说这种话？我犹豫不决，望了望伟杰。他会意，想了想，点了点头。

　　“轩，你现在在哪？我现在来。”我说。

　　“就在医院外，你来吧，我等你。”

　　“嗯，待会见。”

　　我挂了电话，在伟杰额上轻轻一吻：“杰，我很快就回来。”

　　“嗯，去吧。”

　　我走出病房，脚下的步伐却十分缓慢，只因我的心情实在好沉重。好长的一段时间，我才走到医院门外。轩站在远处。我慢慢地走了过去。

　　“文希，来啦？”轩微微一笑。

　　“嗯。轩，你找我有事吗？”

　　“我……”轩顿了顿，“我想你今天跟我约会。”

　　我微微一惊。轩怎么突然会说这样的话？他明知道我正在跟伟杰交往，怎么突然说要跟我约会？

　　“约会？轩，伟杰他……”

　　轩打断了我的话：“我知道，伟杰现在病得很严重，你本来是应该时刻留在他身边照顾他的，但是……我真的好想能跟你有一次约会……”他顿了顿，低下了头：“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

　　“嗯，这是我跟你的第一次单独约会，也是最后一次。”

　　“为什么？”我好奇地问。

　　“因为……”轩想了想，说，“我明天就要移民了。”

　　我一愣：“移民？到哪去？”

　　轩淡然一笑：“到外国去啰，或许……再也不回来了。”

　　“怎么……怎么你之前没有提起过？”

　　“嗯。”轩吁了口气，“临时决定的。”

　　我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我俩走了好一段路。街道上冷清一片，没什么生气。一阵冷风扑打在我的脸上，我感到好痛。

　　“文希，别太难过。”轩突然说。

　　“轩，我……我真的好怕。伟杰现在这样难受，我却帮不了他，我……呜呜……”我说着，眼泪忍不住从脸庞滑落。

　　“我明白你的心情，别太担心，伟杰会康复的，一切会好起来的。”轩的语气很平静，却有一种让人感到安祥的力量。

　　“嗯，不错，伟杰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们三个人是最要好的朋友，我们一辈子都要呆在一起。”

　　轩点了点头，突然停住了脚步，很认真地说：“文希，有些话我放在心里很久了。”

　　“唔？”

　　“我知道这时候我实在不该再说这样的话，但我明天就得走了，或许再也不回来了，如果不说，我这辈子也不会甘心。”

　　“那……你说吧。”

　　轩吸了口气，似乎终于鼓足勇气，一字字地说：“其实，一直以来，我很喜欢你。”

　　我的心怦然一动。轩竟跟我说这样的话。他一直喜欢着我？这是真的吗？怎么我从来没有感觉到？

　　我叹了口气：“轩，你应该知道，我喜欢的是伟杰，我不能接受你。”

　　“不！”轩突然提高了声音，“你别误会，我的意思不是这样。我从来没有奢望过要你对我有什么承诺。我只是想你知道我的心意……对，这样就足够了。”

　　“阿轩呀……”

　　轩摇了摇头，示意我别打断他的话。我点了点头。他又说：“文希，我说真的，世界这么大，能遇上你跟伟杰，我已经觉得自己非常幸运，是真的，跟你们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最难忘的，即使我明天走了，再也不回来，再也见不着你们，但我的人生，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我从来没有听过轩一口气说这许多话。我两眼一红，说：“轩，你别说这样的话。伟杰会好起来的，你会回来的，我们三个人还会像从前一样，一块逛街，一块看电影，一块拍贴纸照，对不？”

　　“我不去了，你跟伟杰去就好。”

　　“不！”我终于哭了出来，“呜……我们三个人一同去。”

　　轩叹了口气：“如果可以，我也很希望能跟你们一块去，但……但我明天就要走了，或许不再回来了，我……我真的不能跟你们一块去了。”

　　“你为什么要走？你真的不再回来了么？”

　　“嗯，大概吧。”

　　“轩……”我还要说些什么，但见轩向远处望去，神驰远外，像是想一些要紧事儿去了。我只好不再说话。

　　不知不觉，我俩离医院已经很远了。冷风一阵紧似一阵，打在我的脸上，却终究没有带上沙子。然而尽管没有沙子打进我的眼里，但眼泪总忍不住连绵滑落。

　　“轩，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我擦去了眼旁的泪痕。

　　“嗯。”

　　“伟杰跟我交往，你有责怪他么？”

　　“没有，一点也没有。”轩吁了一口长气，“我总觉得他就像另一个我。一直以来，他的心事，我总能猜透；而我想的事，他也总能知道。我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但我肯定我跟他的心从来就连在一起。”

　　“那是你们从小就玩在一起，彼此很了解对方的缘故。”我说。

　　“不！不光是这样。我跟伟杰之间存在着一种很特殊、很密切的关系，而不光是好朋友，但……但我总说不上到底是怎样子的关系……或许……或许是……唉，我不知道。”

　　“或许这就是缘分了。”

　　又走了一段不短的路。轩突然说：“对了，文希，我有些东西要送你。”

　　“送我？”

　　“嗯。”轩说着在口袋里拿出一条银色的项链，“这个。”

　　“这链子是……”

　　“这是我妈留给我的，十多年来，它一直留在我的身上，没有离开过我，但我明天就得走了，或许真的不回来了，我把这链子送给你，希望你以后看见它的时候能想起我，想到你曾经有这样一位好朋友，想到我跟你、伟杰三个人之间的事。”

　　“谢谢你，阿轩，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

　　轩低头一笑：“我帮你把链子戴上，好么？”

　　“嗯。”

　　我低了下头。轩把那银色的链子戴在我的颈上。我俩的脸相距不到半尺。我看清楚了，跟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一样，他的眉宇间仍然留有那么一股让人难以亲近的神气，却比那时多上了几分凄苦的味儿。

　　“好了，很好看。”

　　“谢谢，我会永远把它留住。”

　　轩点了点头，轻轻一笑，突然又收起笑容，用一种很认真的语调说：“文希，答应我，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别让伟杰知道这项链是我送你的。”

　　“为什么？”我冲口问。

　　轩却没有答话，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不说，我自然也没有再问。其实我也隐约猜到：他是怕伟杰嫉妒。

　　这时候我们已经回到了医院。我俩在街上不知不觉已逛了一个多小时。

　　“到了。”轩说。

　　“嗯。轩，你要去探望伟杰吗？”

　　“不了。”

　　“但你明天就得走了，你真的不去看一看他么？”

　　“嗯，我还得回家收拾行李，你替我问候他几句就是了。”

　　“那好吧。”我无奈地点了点头，“到了国外要给我们打电话，保持联络。”

　　“我知道啦。好了，你快回去吧，伟杰在等你。”

　　不知怎的，我的鼻尖突然流过一股酸味儿。我呜咽了声音说：“嗯，轩，一路顺风……你回来以后，一定要马上找我们。”

　　“嗯。”

　　我又望了轩一眼，见他正望着地面出神。我轻轻吁了口气，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听轩在后头说：“文希！”

　　我转过头来，竟见轩的两眼红了。轩，这样一个坚强的男孩子，竟然还会掉眼泪？

　　“怎么啦？”我说。

　　“没什么……文希，很感谢你能跟我约会，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就只属于我和你。”

　　“嗯。”我低下了头。

　　轩慢慢地走到我的跟前，很认真地说：“文希，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轩的声音在发颤，但他还是坚持把他要说的话说完了：“答应我，一定要跟伟杰很幸福地生活下去。”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轩像得到解脱一般，安慰地一笑：“那就好，再见了。”

　　“再见。”

　　突然我的心中有一种很怪的感觉，这种感觉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来。这是怎样的感觉呀？

　　我呆呆地望着轩，好一会，才终于转身向医院里头走去。“我再也见不着轩了。”不知怎的，心中竟没来由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正在这时，蓝天滴下了淡淡的雨，打在我的脸上，好痛，真的好痛。

　　约会，仅有一次的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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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欧伟杰

　　我请假回家了，刚进门，见阿姨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发愣，好像在思索着一些什么。她一定是又想起前几天到医院检查的事了。我轻轻地叹了口气，慢慢地走到她跟前。
　　“阿姨，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阿姨抬头望了我一眼，突然有点激动地说：“杰，阿姨真没用，怎么我的肾会不适合你？为什么呀？”

　　我安慰她说：“阿姨，你别这样啦，正所谓生死由命，这些是天意，唉！”

　　“杰，一定是医院检查错误，我们到别的医院重新检查。我是你阿姨，我的肾不可能不适合你！”她说着站起身来，拉着我往外走。

　　我稍微提高了声音：“阿姨，算了！没用的！”

　　阿姨愣了一愣，像泄气的气球一样，坐了下来，哽咽了声音说：“我真没用，大姐就只剩下你这个儿子，但我……我竟然帮不了你。我对不起大姐呀！”

　　“阿姨你别这样说。”我顿了顿，“除了你以外，我真的没有别的亲人了么？”

　　阿姨叹了口气：“唉，你爸妈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愣了好一阵，突然说：“你还有一个亲生哥哥。”

　　我这一惊委实不小，甚至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什么？我还有一个亲生哥哥？这……这……”

　　阿姨缓了一口气，说：“嗯，你还有一个亲生哥哥，只是以前咱家很穷，养不起两个孩子，所以在你们还是婴儿的时候，你爸就把你哥哥送给别人，让别人收养他去了。”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阿姨，吃惊得说不出话。

　　“你等一会。”阿姨说着站起身来，到房间去了。

　　我竟然还有一个亲生哥哥？这怎么可能？一时间我怎能接受这个事实？我的心烦乱不堪。

　　好一会阿姨才从房间走出来，把一条银色的项链放在我的手上。

　　“阿姨，这链子是……”

　　“这项链本来是一对的，是你外婆给你妈的嫁妆。你跟你哥哥刚出生不久，你妈就把这对一模一样的链子分别放在你兄弟俩身上，后来你哥哥给人家收养去了，另一条链子也由他带走了。”

　　这是梦吗？如果不是，我可实在不知道还该说些什么了。我呆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说：“阿姨，你怎么到现在才把这件事告诉我？”

　　阿姨叹了一口长气：“事情过去这许多年了，本来我没打算要告诉你，但现在情况不同呀，你哥哥的肾一定适合你，如果你能找到他，你就得救了。”

　　我摇了摇头：“唉，人海茫茫，该到哪找去呢？再说，即使真能找到他，但我跟他没有半点感情，他又怎么会愿意把他的肾换给我？”

　　“血浓于水，他是一定会救你的。”

　　“嗯。”我不以为然地苦笑着。

　　阿姨又说：“这链子从现在开始由你保管。你没有见过你的哥哥，只有这对链子，才能让你兄弟俩在人海中再次相遇。”

　　我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把那银色链子放到口袋里。

　　阿姨沉默了片刻，低声说：“你什么时候要到医院去？”

　　“张医生说，我这几天就要到医院住去了，否则病情一旦恶化，会有生命……会不大好。”

　　阿姨两眼一红，沉声说：“杰，你一定要熬过这一关，你一定要平安回家。”

　　“我知道了，阿姨，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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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李文希

　　这天我正跟伟杰在街道上携手而行，伟杰突然手捂腰部，蹲下身来。我知道，他的肾又感到疼了。
　　“伟杰，你没事吧？”我急切地问。

　　“没……没什么。”

　　“我叫你到医院去检查一下，你总不听我说。”我抱怨地说。

　　伟杰勉强一笑：“用不着吧，待会就没事了。”

　　“我现在陪你到医院去吧。”

　　“我不去！情况哪有这样严重？”

　　不知怎的，听了伟杰的这句话，我突然鼻尖一酸，直酸到喉咙。我红了眼睛，说：“你别这样呀，你知道不知道，我好担心你呀。”

　　伟杰见了我这楚楚可怜的模样，似乎心中一软，轻抚着我的头发说：“好了，都听你的，这就走吧。”

　　于是我们来到了医院。伟杰检查去了，我则呆在医生的办公室里等着，焦急地等着，担忧地等着。“伟杰一定会没事的。”我心底一直这样安慰着自己。

　　好长的一段时间过去了。我等得好累，累得似乎再也走不动，累得似乎连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文希！”突然身旁一人叫了我一声。我抬头一看，是伟杰！

　　“伟杰！”我站起身来，情不自禁地拥抱着他，心底掠过一阵莫名的激动。

　　“傻瓜，怎么啦？”

　　“我……我好担心你呀。”我再也忍耐不住，眼泪无声无息地从脸庞滑落。

　　“傻瓜呀你，我不是说过我不会有事么？别哭了，待会拿了检查报告，我们就回学校去。”

　　“嗯。”我点了点头。

　　我俩在主诊医生的办公室里又呆了好一会。仍然是等待，我却不再像刚才那般彷徨和无助。只要伟杰在我身旁，我就什么也不怕。

　　这时候医生走进了办公室。

　　“张医生，怎样啦？我没事吧？我现在可以走了吧？”伟杰急不可待地问。

　　张医生慢慢地坐下来：“嗯，欧先生，你先看一看你的检查报告吧。”

　　伟杰点了点头，接过张医生手中的检查报告。

　　张医生叹了口气：“欧先生，实在非常遗憾，刚才经过透析治疗，我们发现你患了肾功能衰竭病，而且我们检查到你体内的肌酐清除率已小于每分钟十毫升，换句话说，你的病已经到了终末期。我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

　　我听了这句话，全身一震，心中的惊讶实在没有什么足以形容。伟杰的惊讶自然不在我之下。他颤抖了声音说：“不会吧？张医生，你真的检查清楚了么？我的身体这样健康，怎么会……怎么会……你多检查一次吧。”

　　“医生，这是不可能的！”我提高了声音说。我实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你们先冷静一点。”张医生说。

　　“医生，你一定要救他！”我说着红了两眼。

　　张医生点了点头：“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我忙问：“是什么办法？”其实即使我不问，张医生还是会说的。只是我当时心乱如麻，还怎能想到这些？

　　张医生说：“就是进行肾移植手术。”

　　我冲口说：“那容易得很呀！张医生，你把我的肾换给他，不就行了么？”

　　张医生笑了笑，似乎是在笑我的幼稚和无知：“这位小姐，肾移植手术并非像你想象中这样简单。我们必须找到一个合适欧先生的肾，才能进行手术，随便找一个肾换给他是不行的。”

　　我失望之极，低沉了声音问：“那该到哪里找一个合适他的肾？”

　　“一般来说，如果是欧先生的直系亲属的话，他的肾合适欧先生的机会比较大，如果不是亲属的话，他体内的HAL抗体跟欧先生体内的HAL抗体相互排斥的机会很大，相互不排斥的机会大概只有万分之一。欧先生，或许你先回去跟你的父母商量一下吧。”

　　我望了望伟杰，见他两眼无神，垂头丧气地说：“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因为车祸去世了。”他说着叹了一口长气。看着伟杰这憔悴模样，我的心可真是难受之极。

　　张医生摇了摇头：“那可真有点麻烦。你没有其他亲人了么？”

　　我突然想起伟杰曾跟我说，他从小跟他阿姨住在一起。我忙说：“伟杰，你不是还有一个阿姨么？”

　　伟杰两眼一亮：“对呀。”

　　张医生说：“这样吧，欧先生，你把你阿姨叫到医院来，让她检查一下吧。理论上来说，她的肾也有一定的机会适合你。而且每个人都有两个肾，即使她把其中一个换给你，对她是不会有太大的影响的。”

　　“嗯，好的，我回去跟阿姨商量一下吧，谢谢你，张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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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欧伟杰

　　我虽然这样对文希说，其实我心底明白，轩今天的心情一定是十分低落。
　　我开始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了。

　　次日放学后，我经过篮球场，见轩一个人站在场边看人打篮球。我摇了摇头，走了过去。

　　“轩！”

　　他回过头来，望了我一眼，却没有答话。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发愣？不去打篮球么？”

　　“不想打。”

　　我顿了顿，说：“你怎么啦？有心事么？”

　　“不是。”

　　我吁了口气：“我跟你从小就玩在一起，你怎能瞒得过我？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一个人站在这里看别人打篮球了。”

　　轩望着地面发愣，似乎没有听到我的话。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停了好一会，才说：“想起文希啦？”

　　轩微微一惊，向我望来：“我……”

　　我轻轻一笑：“轩，你怪我不怪？”

　　“怪你什么？”

　　我很认真地说：“怪我跟文希谈恋爱。”

　　轩不以为然地一笑：“我为什么要怪你？”

　　我顿了顿，才说：“你瞒不了我的，你也喜欢文希，对么？”

　　轩又向我望来，犹豫了好一阵，才说：“欧伟杰，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跟你……”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字一顿地说：“永远是最要好的朋友。”

　　“轩！”我的心情突然有些激动。

　　“听我说，没有人能改变我俩的友情。”

　　我也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点了点头，又说：“好好地对她，只有你能让她得到幸福。”他说了这句话，笑了。然而笑得很不自然。我知道，那是苦笑。

　　我还在发愣，轩却已径自向远处走去。夕阳西下，晚霞染在他的背影上，似乎朦胧似乎清晰，似乎火一般燃烧着我的心和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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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李文希

　　我生命中第一位令我心动的男生终于出现，我的初恋也随之开始。我是一个不大会保护自己的人，一旦真正地爱上一个人，就会毫无保留地付出。这样的话，或许有一天我将要承受我所无法承受的痛苦。然而我深信这一天不会来临。伟杰，他是不会令我失望的。
　　跟伟杰交往才几天，我的心却无时无刻不感到十二分的甜蜜。麦芽糖般的甜，蜂蜜般的甜。甚至我走在街上会像傻瓜一样没来由地笑出声来，甚至我喝白开水的时候会像在喝糖水一样。

　　这就是热恋的感觉？

　　这天我刚跟伟杰通过电话，呆在宿舍里痴痴地想，偷偷地笑，忽然手机铃声响起了。

　　“喂，你好。”

　　“文希，是我。”那是阿轩的声音。这是轩第一次打电话给我。

　　“阿轩？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你把我这个朋友给忘了。”我开玩笑地说。

　　“唔……你现在在宿舍么？”

　　“对呀。”

　　“你有空么？”

　　我微微一怔：“怎么啦？”

　　“你能到外头来一会么？”

　　“可以呀。”我说。

　　“嗯，那我在排球场前等你吧，待会见。”

　　“嗯，好的。”

　　“轩找我有什么事呢？”我想着走出了宿舍。

　　不一会我来到了排球场。轩早已在等了。我快步走到了他跟前。

　　“轩，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阿轩淡淡一笑：“不要紧。”

　　“对了，你找我有事么？”我好奇地问。

　　“唔，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真巧哟，”我笑了笑，“刚好我也有些话要跟你说。”

　　“你先说吧。”

　　“是你先说有话要说嘛，还是你先说吧。”

　　轩吸了口气：“其实我想说，我……”

　　“你怎么啦？”

　　他顿了顿：“我……我想你……”

　　“唔？”

　　他四处望了好一会，才说：“我的意思是……你……你……”

　　“你怎么这样吞吞吐吐呀？还是让我先说吧。”

　　轩点了点头，似乎还轻轻叹了口气：“嗯，你先说吧。”

　　我微微一笑：“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想跟你说，现在我正在跟伟杰在谈恋爱而已。”提到伟杰，我由不得偷偷地一笑，不自觉地低了头。轩久久没有答话。好一会，我才抬起头，只见轩正望着地面，好像在思索着一些什么。

　　“轩，你怎么啦？”

　　“哦？没什么。”他回过神来，“你在跟伟杰交往么？嗯，那不是挺好么？”他的语气很平静。

　　“嗯。”我再也压抑不了心底的欢喜，“我真的好高兴喔，我有伟杰这样好的男朋友，又有你这样一位好朋友，我实在是太幸运啦。我真的好想我们三个人永远都是好朋友，永远都能在一起。”

　　“一定会这样的。”轩点了点头说。

　　“上次我跟伟杰到了一家很不错的餐厅吃饭呢，下次我们三个人一块去，好不？”

　　轩表情复杂地一笑：“好。”

　　“对了，你刚刚不是说有话要跟我说吗？”

　　轩怔了一怔：“我……我想问你，你是否感觉到伟杰喜欢你。”

　　我突然没来由地一笑：“早就感觉到了。伟杰约了我明天看电影去，你也和我们一块去，好不？”

　　“我……我明天……”

　　我扁了扁嘴：“轩，这次你非去不可啦！你跟伟杰参加篮球比赛那天，你不是答应过我，下次会跟我们一块玩去么？”

　　轩想了好一会才说：“嗯，好吧。”

　　期盼的时候时间过得似慢似快，快乐的时光却总在眨眼间流逝。次日一整天，我跟伟杰和阿轩在街上逛呀，买衣服呀，看电影呀，玩得好累却累得好高兴。

　　“伟杰，轩，今天我好开心哟。”

　　“你高兴就好。”伟杰说。

　　“如果我们三个人以后还能像今天这样子，一块逛街，一块吃饭，一块看电影，那可好极了。”

　　伟杰笑了笑：“傻瓜，当然可以呀。放假的时候，我们三个又能像今天这样到处游逛、到处玩去了。”

　　“嗯。”我点了点头，握住了伟杰的手。两人相望，我笑了笑，脸在笑，心底也在笑。

　　“咦，轩，你今天怎么好像不很高兴？”我问。

　　“唔？”轩低下了头，“没有呀。”

　　“文希，轩怎么会不高兴呢？”伟杰说。

　　“嗯，也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