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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声『观音娘娘到』,从天上掉下一滴甘露正好落在你的嘴唇上!
你在恍惚中看见了3两黄金。
似曾相识的人
甲:(趾高气扬地缓步登场,站在桌后,用左手拄着扇子,右手拈起醒木)
乙:(悄上,到桌旁,掏出介绍信递上去)
甲:(拍醒木)
乙:(吓得收回介绍信装在衣袋里)
甲:今天由我说段儿单口相声。我工作太忙啊,三个月五个月不一定说上一段儿,一年半载也不见得演一回。今天在座的能听我说这段儿,虽然够不上千载难逢,也得说百年不遇!
乙:(旁白)我也算来着了。
甲:就我拍这下儿醒木,多脆啊!动听如金钟,悦耳似玉磬。这下儿就值四块,您花四毛钱买张票,先赚三块六。再往下听相声,都是在下奉送!
乙:(旁白)可真够狂妄的!
甲:我说的相声,是最革命的相声,我这单口相声完全达到了政治和艺术的统一,高度政治性和高度艺术性的统一,深刻的政治内容和优美的艺术形式的统一,不但能收"潜移默化”之功,而且可奏“立竿见影”之效。
乙:嚄!有这么大作用?
甲:作用大啦!去年夏天,红卫暖瓶厂月产量应该一万只,到二十九号出了不到八千,生产任务完不成啊,把我请了去...."
乙:说段儿单口相声?
甲:召集全厂干部、工人、技术人员到大礼堂听相声。你猜怎么着,第二天就完成了,一共月产一万五千零三十六只。
乙:嚄!超额百分之五十!
甲:嗯,这叫相声变暖瓶!
乙:都神了!
甲:去年秋天,永红苹果园的苹果都该摘了,才这么大儿,跟海棠果似的,完得成生产指针吗?又把我请了去……
乙:说段儿单口相声?
甲:召集苹果都来开会……
乙:慢着!苹果来开会?
甲:不是,召集苹果园的干部、工人、技术人员来开会,我站在地头儿说相声。哎呀,那苹果“噌噌”地长这么大,跟西瓜似的。
乙:都玄了!
甲:压得树枝子嘎吱吱乱响,二十里地开外都听得见。
乙:越说越玄!
甲:这叫相声变苹果!
乙:反正我没看见。
甲:去年冬天,反修牛奶厂的牛不上膘儿,挤不出奶来.影响市场上牛奶供应啊!又把我找了去……
乙:说段儿单口相声?.
甲:召集全场人员、奶牛集合.…..
乙:慢着,慢着!叫奶牛也集合?
甲:这有什么新鲜的!没听说吗?国外让奶牛听音乐,促进食欲,提高出奶量!人家许牛听音乐。咱就不许牛听相声?
乙:行,行!
甲:再说我这单口相声,讲究迟疾顿挫、蹬谝踹卖,不占一帅必占一怪,能把人的肠子乐断了!相声得可笑哇,要音乐干吗?就算把德国的贝多芬,法国的比才,俄国的柴可夫斯基搬来,不也就是“对牛弹琴”吗?
乙:这是对牛说相声啊!
甲:那牛听完了相声,哈哈大笑,眼瞧着“噌噌”地发胖,那奶不用挤,就跟开了水龙头似的,滋……
乙:行了,行了!越说越没边了!
甲:这叫做……
甲、乙:相声变牛奶!
乙:谁爱信谁信!
甲:所以说,我这单口相声是独树一帜,独创一格,只此一家,亘古一人。我把相声文化发展到一个无产阶级相声的新纪元!
乙:(旁白)这话好象在哪儿听过啊!
甲:我要把我创作的一千段相声,精益求精地选出一百段,再从这一百段里,沙里澄金地选出十段样板相声,拍成宽银幕、立体声、彩色影片《相声观止》
乙:嚄!
甲:这电影要是在全市一放映,生产就蒸蒸日上。在全国一放映,国家就繁荣富强。再配上英语、法语、德语、日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在世界各地一放映,那美好的共产主义社会就能早日到来!所以人家送我个称号。
乙:称号?
甲:人类灵魂工程师!
乙:是啊?
甲:还说我是人类幸福的创造者和人类苦难的拯救者!
乙:(旁白)他若是不是上帝,就是疯子!
甲:(拍醒木)好啦!来早了不如来巧了,现在咱们书归正传,说这段样板相声《打喷嚏〉!(拍醒木)
乙:您这个“喷嚏”待会儿再打,我找您有事!
甲:有事待会儿后台说去!
乙:我找了您好久了,哪儿也找不着!这事儿非找您不可, (对观众)同志们,我有要紧事,顶多耽误您三五分钟,我跟他把话说完了,您再接着听。
甲:(摆出一副架子)好了!有什么话快说吧!简练点儿!
乙:您是……
甲:x卫红!
乙:(掏出介绍信来交给甲)听说您是曲艺团的书记,我是找您来报到的!
甲:(接信,.压在醒木下边)信不信的倒没关系,我点了头就行。你是来曲艺团工作的?
乙:对了!
甲:‘太好了!现在我们曲艺团正缺人!(紧握乙手摇晃)首先我代表曲艺团向你表示最最最最热烈的欢迎!
乙:谢谢,谢谢!(甩手)劲头儿可真不小!您这曲艺-团有多少人?
甲:(愣住)……一百多个,八九十个,嗯!二百来人吧…...也许是二百五!
乙:到底有多少人?
甲:那得问我秘书去!
乙:您的秘书是……
甲:那不是外人,是我三女婿!
乙:噢!‘
甲:咱们还得握握手。(紧握乙:手摇晃)我代表文化局艺术处向您表示最最最最最最最最热烈的欢迎!.
乙:谢谢,谢谢!(甩手)好家伙!手指头差点儿折了!这么说您是……
甲:(故作谦虚)我还兼着艺术处长!
乙:(旁白)官衔儿还不少!您领导的艺术处有多少人?
甲:(茫然)人不多,大概二十来个,不,十八九个,我想起来了,十三个!不对!大概其十一二个。
乙:到底有多少人?.
甲:(为难地)我不常去,这得问处里的秘书去.
乙:处里的秘书是...…
甲:那也不是外人,那是我二女婿!
乙:又是姑爷!
甲:咱俩还得握握手!
乙:(旁白)我都握怕啦!(勉强应付)
甲:(紧握乙:手强烈播晃)我代表局党委成员向您表示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热烈的欢迎!
乙:这回最疼!骨头节儿快断了!这么说您是文化局的,…
甲:副局长!
乙:甭问,局党委有多少人您也不知道!
甲:局党委成员总有变动,我哪儿能.....这得问局党委办公室的秘书。
乙:(旁白)合着他什么也不知道.(对甲:)这位秘书又是……
甲、乙:那不是外人,是我(你)大女婿。
乙:您有几个女儿?
甲:三个。
乙:把女婿全弄到文化局里来了!
甲:都经过审查呀!你到曲艺团不是也得审查吗?
乙:那是应该的。
甲:因为文艺工作处于风口浪尖,是阶级斗争的最前线,一定得保证政治上的严肃性,保持组织上的纯洁性,提高阶级斗争的警惕性!
乙:对!
甲:凡是历史上有碴有渣儿的人、现在表现不好的人、爱提意见的人、爱说我坏话的人、我看着不顺眼的人,我是一个,也不能要!对于这样的人,我是转工的转工、下放的下放、退休的退休,全弄走!实话告诉你,光艺术处下属院、团就让我“弄”走了好几百。我从革命的利益出发,不能不对你进行严格的政治审查!(亲昵地)我这是向着你,要不然,-早晚也得把你“鼓捣”走!
乙:(鞠躬)谢谢您,您该怎么审就怎么审吧!是站着受审呢?还是怎么…
甲:噢,你说是(学“喷气式”)这个?我们不搞那套!都粉碎“四人帮”了,再搞那一套是违法乱纪。站着,站着!
乙:(端正地站好)
甲:(围着乙上下左右仔细打量着)(旁白)他这皮鞋可真不错,还是真牛皮的.这上衣也不错.纯毛派力斯的.嘿!瞧这块手表,“梅花”自动还带日历,少说也得这个数儿!(对乙)站好了,站好了!我可要开始问了!(和颜悦色)你是什么出身啊?
乙:富裕中农!
甲:(自语)富裕中农!(摇头)怎么是富裕中农呢?这个成份可不好哇!坦白说,我就有看法儿!这是碰见我,碰见别人你就得舀泥!富裕中农比中农还富裕,有车有马,有房有地,雇零工,请月工,锹镐锄犁,样样俱全,这叫“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只想向上爬,不愿往下溜!房前屋后,烟叶儿扁豆,田边地头,荆条满沟,白天下地,晚上编篓,河里摸虾,塘里捕鱼,十冬腊月,地也冻了,河也封了,你又该背着小行李卷儿上城里去啦!
乙:干什么去?
甲:耍狗熊|
乙:我呀!
甲:反正你们是眼睛瞅着地富,心里总想发财,好比跳蚤一样。
乙:怎么?
甲:总“蹦繨”,蹦着蹦着成了富农!再蹦繨蹦繨就成地主了!
乙:这是我的出身。
甲:我要是你这种出身,我不往曲艺团里蹦繨。介绍信你拿着,想好了再来!
乙:(摇摇头,悻悻地走下)
甲:(目送乙:的脚步)啧!这皮鞋怎么穿在他脚上啦!喂!我说,回来,回来。
乙:(闻声折返)
甲:你这皮鞋……
乙:(惶惑)皮鞋……
甲:对了!这皮鞋哪儿来的?
乙:买的!
甲:买什么啊?准是早存的!(机密地)告诉我,前几年“抄家”时侯你把皮鞋藏哪儿啦?
乙:(不知所措)我……
甲:我不要你的!不过,想跟你借着穿穿,我整天有接待外宾任务,没双好皮鞋还行?
乙:可以!可以!
甲:你可别误会,我是借!咱们先换着穿,我忙得没工夫买鞋,老接待!今天美国、明天加拿大,什么泰国、菲律宾、新加坡,日本、朝鲜、马来亚,埃及、苏丹、突尼斯,多哥、刚果、圭亚那,还有肯尼亚、赞比亚、博茨瓦纳、.叙利亚…
乙:呵,全来了!
甲:穿上这双鞋,给你争了脸,给我争了脸,给咱全市文艺界争了脸,连全市六百万人民、全中国人民都光彩,这就是世界革命!立足本职,放眼世界嘛!
乙:没问题,一定支持!(乙:脱鞋与甲:对换)
甲:(换鞋后左看右看欣赏不已)好,好!
乙:(嗫嚅地)介绍信......
甲:还交给我!
乙:那......我那个出身呢?
甲:没问题呀!我还没说完哪.现在精神变了!往前发展了!连地主、富农通过多年劳动已经在改变成份了,别说富豁中农了,没问题!一点儿问题、半点儿问题、一丁丁点儿问题都没有!一切包在我身上!(小声地)咱哥儿们不错,你要是犯嘀咕,赶明儿我把档案给你改成贫农!要饭的!
乙:(旁白)这双皮鞋作用大了!(对甲:)那我能参加曲艺团工作?
甲:不但能,马上派你当副团长!
乙:唔?
甲:(欣赏着皮鞋,漫不经心地)你什么文化程度?
乙:大学!
甲:什么程度?
乙:大学!
甲:噢,大学生,知识分子!
乙:嗯!
甲:上哪门子大学哪?!这不是……,
乙:怎么?
甲:“没病找病”!这些年你们不好受吧?当然啦;现在公开场合里谁也不敢叫“臭老九”,可是我可以担保,象我这样水平的干部大概还是有看法的!知识分子是个阶层,可以依附于小资产阶级、中资产阶级,也可以依附于大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是棵墙头草,东风吹来西边倒,西风吹来东边倒!你们读了几本书自以为了不起!你们会什么?啊?一不会做工,二不会种田。啊?你分得出来哪是稻子,哪是稗子?哪是韭菜,哪是马莲?哪是早田,哪是水田?哪是橄面杖,哪是扁担?
乙:啊!什么?
甲:这是打比方,说明你们无知!.别看你们最没有知识,还总以为自己高明,目空一切,装腔作势,总想用你们的面貌来改造世界,顽强地表现你们自己。骄傲自大,固步自封,自由散漫,动摇不定。(亲昵地)咱不错,我跟你说句心里话,这是真的,知识越多就是越反动!我看你呀,还是趁早儿……(拿起介绍信给乙)别报到的好〉!
乙:(无语,悻悻地走下)
甲:(目送乙的身影,惋惜地)可惜了儿的这件上衣,给他穿上了!我说,你......回来!
乙:(闻声折返)我…
甲:(满脸含笑)回来,回来!刚才咱们凈顾了聊啦,忘了点儿事。你这件上衣是不是也借我穿穿?
乙:上衣!?(猛然醒悟)您穿它接待外宾?
甲:岂止外宾!艺术部门凈是事儿,审查演出,会演观摩,座谈剧目,电视转播,接待外地外团,考试吸收学员。我做为艺术处长,哪个场合也得出头露面。没有件象样的衣服,那可是“隔着门缝儿看人”……
乙:这怎么讲?
甲:叫他们把我“看扁啦”
乙:您没有工夫儿买衣服去,穿这个!(脱衣给甲)
甲:(接过上衣爱抚着,赞叹)料子不错,料子不错!好!
乙:那……介绍信?
甲:还交给我!
乙:我……那文化程度呢?
甲:不是大学吗,标准的知识分子!你要是留过学还阔!,现在知识分子正走红运。本来嘛,知识分子是国家的财富。你想想,没有知识分子参加,革命能胜利吗?知识分子早已经是社会主义的知识分子了!是属于无产阶级的知识分子。现在很多的老知识分子,花甲:之年,光荣入党!老骥 伏枥,志在长征,誓为四化,奋斗终生。告诉你说,对待知识分子的态度是个路线问题,谁要是反对(激动地呼口号)我就打倒谁!打倒“四人帮”!
乙:(旁白)变得真快!您看我能参加曲艺团工作?
甲:我点头了就算。知识分子嘛,应该挑重担子!这么着,趁着还没“调整”,先安排你……来个副处长行不行?
乙:唔!好,好!
甲:哎,你哪儿人?
乙:嗯,北京人。
甲:什么民族?
乙:满族。
甲:什么民族?
乙:满族!
甲:啊?满族?
乙:怎么啦?
甲:舀了!(眼光落在乙:的手表上)我可嘱咐你,下回可千千万万别提是满族了!
乙:我是满族啊!
甲:我知道你是满族,你们有过皇上!
乙:别的民族就没有过皇上?现在我们国家是多民族的大家庭!
甲:从康熙到宣统,当了二百六十八年皇上,干过哪点儿好事?嗯?镇压农民起义,剿灭太平天国,剿灭捻军,剿灭白莲教,镇压小刀会,屠杀义和团。想当初清兵进了关,杀害张献忠,逼死史可法,扬州屠城,江阴屠城,口号是“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杀得是血流成河,大火蔽天。农民起义英雄李自成最后被你们杀害在湖广九宫山!这都是谁干的?
乙:清朝统治阶级,跟我两码事!我不过是满族人。
甲:我知道你是满族!你们的皇上还大兴文字之狱,一人遭难,九族株连,为了维护你们的封建统治,视人民如猪狗,屠杀残害,无所不用其极呀!这都是谁干的?
乙:清朝统治阶级,跟我是两码事,我不过是满族人!
甲:我知道你是满族!你们皇上对内血腥镇压,对外屈膝投降。洋人侵略一回,你们就割地赔款一回;打赢了也赔,打输了更赔!什么瑷珲条约、马关条约、尼布楚条约、恰克图条约、北京条约、南京条约、天津条约、望厦条约、辛丑条约,都是出卖祖国宝藏,出卖地下资源,出卖通商口岸,出卖河道海关。为了维持封建王朝能茍延残喘,你们是“宁赠友邦,勿予家奴”!对你们这些个皇上,还有那个慈禧太后,就应该揪出来,游街、批斗、斗倒、斗臭!
乙:这些皇上、太后,是清朝统治阶级的代表人物,跟我是两码事!我不过是满族。
甲:我知道你是满族!几点啦?
乙:(看表)九点。满族不过是我的民族成份。
甲:我知道你是满族。象我这样水平的干部,一听是满族就在感情上有点儿过不去!
乙:您不能以感情代替政策,满族不过是我的民族成份。
甲:我知道你是满族!几点啦!
乙:九点。这钟点儿跟满族也是两码事。
甲:从我的“感情”上说可是一码事!
乙:我都胡涂了。行了,行了!您也怪累的,该休息休息了。我先不报到啦,回见。(拿起介绍信,要走)
甲:回来,回来!
乙:我还没走哪!
甲:(旁白)这人不够聪明。(向乙)我还想借点儿您身上最小的东西!
乙:(惶惑)...…钮扣儿?
甲:手表!
乙:(恍然大悟)“钟点儿”!那没问题!(摘手表递给甲)我这个民族……
甲:(接手表戴在腕上,又听又看)民族不是个问题嘛!我们不搞大汉族主义,也不搞民族沙文主义。填表的时候有这一栏儿就是啦,就这么回事儿!(一把抢过乙的介绍信)这样吧,从现在开始,你参加局党委工作!对啦,还没问你,是党员吗?
乙:(吱唔)
甲:不是,没关系,我介绍你入党!
乙:…
甲:你多少级?
乙:(不解)……其实,介绍信上全写着哪!
甲:好,我看看!(拆信看,惊惧异常)啊?你……你是市里派来的?
乙:对。
甲:(仔细看信)纪律检查委员会的?
乙:(郑重其事)对,了解你们调整、整顿工作的。
甲:(呆住)你怎么不早说呢?
乙:你怎么不早看呢?
甲:(旁白)哎呀!完了,完了!这回非“调整”到我头上不可!赶上“点子”了!(向乙:)这皮鞋还给您吧!
乙:(拒绝)你整天接待外宾,没双鞋还行?
甲:我有,我有鞋。这衣服也还给您!
乙:身为艺术处长,没件儿好衣服还行?
甲:我有,我有衣服!这手表也还给您!
乙:局党委成员总得有一块表。
甲:(脱口而出)有十几块了!
乙:不是四十多块吗?
甲:(恼羞成怒)您可不能偏听偏信,我总共才十四块表!
乙:都是白要人家的?
甲:哪块也没白要!跟您这么说,从六八年当了曲艺团长,进了艺术处,选进局党委到现在前后十一年,我一件错事没办过,一句错话没说过!
乙:老说假话!
甲:哎呀,光真的可不行!您这是领导了,我跟您说句透底的话,可不能太认真了!当领导也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乙:恫吓我?!
甲:为什么我要恫吓您呢?
乙:你刚才敲诈勒索来着。
甲:我勒索谁了?
乙:看看你手里的东西!
甲:(反咬一口)啊……啊_…你诬陷革命干部!(耍无赖)这里就咱们俩,一没照相,二没录音,我敲诈勒索?你有旁证吗?啊?(转忧为喜,洋洋得意)把东西收回去吧,跑我这儿栽赃来了!(旁白)冲这手儿,下回文化大革命我先揪他!
乙:别高兴得太早了!咱俩谈话不是在后台,这儿一千多位观众都是旁证!
甲:(惊呆)啊!我……我……(嘴唇哆嗦,抽搐不已)我…(口齿不清)药!药!我心脏病又犯了…
乙:算啦!你什么病也没有!
甲:那我这脸往哪儿搁呀!您念我是初犯,原谅我这回吧!(向乙:鞠45°躬)
乙:(还以45°躬)我必需保证政治上的严肃性!
甲:您念其我这些年革命、造反,建立红色政权,没功劳还有苦劳,没苦劳还有疲劳哪,原谅我这回吧!(向乙:深鞠60°躬)
乙:(还以60°躬)我必需保持组织上的纯洁性!
甲:您念其我能够认识错误,确有悔改之心,原谅我这回吧!(向乙:鞠90°躬)
乙:(还以90°躬)我无论如何也得提高阶级斗争的警惕性!
甲:(旁白)都在这儿等着我哪!(对乙:)得啦,您为的是什么?我们又为的是什么呢?(掏出一叠人民币)这是我这月工资四十二块五还没动哪,给您买包大米花吃吧!(双手递过来)
乙:(审视)
甲:(欣喜)行啦!人没有不爱财的!这叫……
乙:公开行贿!
甲:(呆住)啊!
乙:同志们!这个人大家可能不认识,这种人大家可是似曾相识!各单位都有过。造反起家,钻入党内,极左路线,实用主义,吹牛拍马,看风使舵,至今还在那儿变换颜色!
甲:我错了!我错了!我现在彻底地大彻大悟了!我……我从明天起不叫x卫红了!改名字!
乙:改什么?
甲:叫x四化!我要在新长征途中,跃马扬鞭,迎头赶上,跟过去进行最彻底的决裂!我我……我……(用尽平生之力,猛烈摇头,憋得面红耳赤,突然间大喊一声)……通!
乙:(被吓得倒退了两步)你这是干什么?
甲:我……灵魂深处爆发革命!
乙:啊?
甲:(又在运气,紧闭双唇,紧闭双眼,全身哆嗦,正准备大喊)……
乙:(制止)喂,干什么?
甲:(突然泄了气)我再爆发一次!
乙:你后台爆发去吧!
(何迟创作,1979年李光记录整理。丑伦彰扫校自《何迟相声创作集》,中国戏剧出版社,1982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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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曾相识的人》一直是我个人非常喜欢的段子之一;有网友指出马三立先生表演的内容与何迟先生原先创作的文本有相当的出入,前些天另有一些网友提到相声演员针对剧本再创造的问题,我想这正好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所以特地将何迟先生的原作扫校附录于后,供大家听马老的录音时参考比较。这儿我先提一些个人粗浅的想法。如果以电影的分工来看,何迟无疑就是原著剧本的作者,而马三立则担负了改编剧本、演员、导演等工作,这也是传统上相声演员难度较一般演员大的地方,当然也有人提出是否应有“曲艺导演”的讨论,这其实是个有趣的问题,将来大家如果有兴趣再另行讨论,在这儿就不多说了。
马三立表演的版本中,我觉得最高明的是那个挂在办公室的“帆布书包”,在何迟的原作中,需要演员在台上换皮鞋、换衣服、换手表,这其实已经有一些“小品”的成分存在,需要特定的服装道具,但在马三立的表演中,简简单单让对方隔天再放到帆布书包就解决了这个问题,让整个演出回归到以说为主,其它的东西都是抽象的,还给观众想象的空间。其实这个黄书包在我看来还有一个更重大的意义;虽然何迟的原作在结尾时点明了所谓《似曾相识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乙:同志们!这个人大家可能不认识,这种人大家可是似曾相识!各单位都有过。造反起家,钻入党内,极左路线,实用主义,吹牛拍马,看风使舵,至今还在那儿变换颜色!
但是在马三立的表演中,我比较愿意把所谓《似曾相识的人》定位为那些专门贪污受贿的人,如果以讽刺贪污受贿来看,那个“帆布书包”无疑就是我们现在常说的“白手套”角色,或者是非法组织“洗钱”的管道,这真是高明的隐喻。
听了马三立、王凤山的录音,再看何迟的原作,我想大家都会觉得马三立的版本较原作流畅、自然许多,尤其是在“索贿”的那一大段过程,马三立有意无意的暗示,就像高英培、孟凡贵的《人鸟之间》透过一只鸟传话一样,活脱就是现代人贪污索贿的深刻写照,试想,现在收贿的人谁会明目张胆的收贿、索贿?另一方面,在何迟的原作中,“乙”所呈现的角色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但在马、王的表演中,因为王凤山有所求又很上道,所以对方稍稍暗示一下,他就顺竿儿爬的送礼,这也一定程度的反映了社会现实,王凤山不再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他送贿似乎是损失了,但因为他是有目的的,所以或许他将得到的更多,再往远处想,也难保他将来不会成为另一个收贿者。
何迟的原作及马三立的表演或许都不是为了讽刺贪污受贿的现象,但我个人始终认为这个段子只要稍加改动,绝对是讽刺贪污受贿的经典作品,前一阵子姜昆在网上大张旗鼓的征求反贪的相声作品时,我就曾发出一个疑问,有这样明摆着的经典作品为什么不用?反而要舍近求远,是版权问题还是有其它考量?我真的不明白。都说现在的相声不好,我倒是觉得有许多好作品大家都不说了,如此一来就渐渐被人淡忘,当然更不可能有像《黄鹤楼》、《捉放曹》、《卖布头》等各家风格纷呈的经典流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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