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烟的爱情

果果美美

一支烟的爱情


(一)

　　 她抽烟，只抽一处牌子的烟。那是一种四川地区生产的烟草。有着一个吉祥而喜庆的名字：龙凤呈祥。

　　无论什么时候，有一支烟，总是静静的躺在她的烟盒里，烟纸因为岁月的熏烤，已经微微呈 现暗淡的黄。只有烟嘴处带着一抹红色。就像是一个轻轻的，羞涩的吻 …



　　　　　　　　　　(二)

　　 那一年 ，他们都年轻，南方某个大学里，她是他最好的哥们儿。两个人经常搭着肩膀走在校园里。一起吃、一起玩、一起喝醉倒在学校的草坪上看星星。她在他面前毫无顾忌，随心所欲。

　　 他经常摸着嘴里叼着烟卷头发乱得像草窝的她的头发叹息：“男人婆 ，什么时候你才会长大？ 才能变得像个女人？”她总是拿开嘴边的烟，冲他咧嘴傻笑。

　　那一年，他 20，她19。

　　 她一直知道好女孩不该总是烟不离身，且如此的肆无忌惮。但偏爱极了那细细长长的小东西所散发出的味道。仿佛，是爱情的味道。她最喜欢点一支烟，透过层层的烟雾偷偷看他英俊的脸庞。

　　她喜欢他。从刚入学时第一次在篮球场边看到他高高跃起的身影和他手中篮球落入篮筐时滑出的优美弧线，她就知道，19年来一直不知爱情为何物的心已被那个漂亮的三分球投中 ……

　　她开始常常坐在篮球场的边上，从下午到黄昏。只为了他每天出现的身影。入校一个多月了， 她从许多人的口中知道他是一个很能出风头的人。因为他的成绩优秀，因为他球打得好，因为他能说会道。当然，还因为他身边总是有许多各式各样的女孩 ……



　　　　　　　　　　（三）

　　她还记得那个傍晚，快落山的太阳把校园的一切染成金黄的颜色。她照常坐在操场边的台阶上托着腮看他在球场上左跑右跳的身影。球像一个顽皮的孩子跳出了球场，滚到了她的脚边。

　　 他冲着她摆摆手，喊道：“小兄弟！把球扔过来！”

　　她恍惚间看到太阳的余辉在他身上形成一个光圈，正看得入迷，发现他叫她还球。连忙抱了球跑到他身边。涨红了脸一本正经的看着他说 ：“我是女孩！”

　　他错愕的表情半天说不出话来，半天只挤出两个字：“谢谢！”她 没再说话 ，转身逃出操场，顾不得拖鞋还扔在台子上。回到宿舍一头扎在床上，晚饭都没吃。

　　宿 舍的人都以为她病了。那晚她一夜没睡，满脑子都是他的那句谢谢。

　　第二天中午 ，她在饭堂里埋头对付那个红烧丸子的时候，头顶响起了一个好听的男中音：“我可以坐这里吗 ？”抬头发现害她昨天彻夜不眠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一张小脸顿时变成了猪肝的颜色 ，满嘴的红烧丸子说不出话，只能支支吾吾外加点头示意他坐下。他充满兴趣的看她 奋力吞下丸子 ，说道：“你昨天把拖鞋忘在看台上了吧？住哪个宿舍?我午饭后还你!”她受宠若惊给他留下宿舍号码 。就这样,他们的大学生活开始有了交集 。

　　他是个开朗热情的大男孩，无论何时何地有他在就有欢乐，永远都不会冷场。他最爱在课间 或同学聚会时大谈特谈他的歪理斜论。在她听来那都只是信口开河没有根据的乱侃而已。但也奇怪，偏引得一帮女孩在她身边洗耳恭听不说，还不时发出夸张的敬佩之声。搞得男生为之侧目，让她觉得哭笑不得。原来也有许多女孩像她一样沉溺于他的男色盲目而不可自拔。

　　她不是太爱说话的人。大部分的时候，他讲，她听。他给她讲他的童年，他在黄土高坡上遥远荒辟的故乡小城，他美丽善良的母亲，慈善和蔼的外婆，从小到大的糗事，他的初恋。唯独，不讲他的父亲。

　　她从一个他的老乡那得知，他是私生子。生下来就没有见过他的父亲。 据说当年那个男人为了离开那个小城抛弃了他们母子俩。他不说，她也不问。但是她知道父亲的离弃对他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他不相信爱情，他和许多女孩交往，穿梭于她们之间但从 不付出真心。烦了累了的时候就来找她聊天。她知道，他需要的不是女朋友，只是成就感。

　　 每当他向她夸耀又有某某女孩向他表白或他又追某人得手的时候，她就沉默，一支一支的在他面前吸烟。因为，她需要香烟的烟雾来掩饰她眼中的失落。很成功，他从未发现。还老是自言自语地说：“如果以后我找到自己喜欢的女孩，我决不让她碰这东西！香烟这东西，不适合女人！”她听了，只是苦笑。他对她吸烟从未发表过半句异议。也许，他又忘了我也是女人吧！她经常自己安慰自己。

　　他们的如影相随让很多人议论纷纷。面对这些，她总是微笑不语，任谁问也不解释半个字。因为在心里这正是如她所愿的期待。而他碰到了追问，总是长胳膊一伸，把又矮又瘦的她搂在怀里大声宣布：“她是我哥们儿！”

　　她有着不错的家境，所以吸的都是上好的进口烟。他也吸烟，但从不抽她的烟。他总说她那是崇洋媚外。说中国人应该抵制外货。所以他只抽当地出产的一种香烟。他说，他喜欢这种烟的名字，总觉得隐喻着一种百年好合，白头到老的意味。那种烟的名字是中国很古老的一 种祝福，四个字：龙凤呈祥。

　　她知道，任他再隐藏躲避，他还是渴望那种天长地久的爱情。

　　从此以后，她也开始买这种名字有着美好隐喻的香烟。跟他一起分享。她偷偷认为，这样， 也就跟他分享了百年好合、白头到老的感觉。她知道自己可怜又可悲。可，欲罢不能。

　　　　　　　　　　（四）

　　日子如行云流水般划过。转眼间，他们已经认识三年了。

　　三年里他们一直保持着这种友谊。 互相陪伴着，但是又不互相牵绊。他不找她，她从来不会去烦他。因为她知道他是一个多么怕束缚的人。她不想也不敢变成他身边和口中所讲的那些女孩。她忘不了他所讲述那些女孩时脸上的不耐烦和眼中的轻视。所以，她选择陪在他身边，什么也不说。这样，在他需要安慰的时候她反而成了离他最近的人。

　　这样也好，只要能每天看到他，能跟他说说话她已经很 知足了。 但是，她知道那样的日子也不多了。因为，他大四了，毕业就在眼前。看着他每天穿梭在城市里忙着寻找工作心力交瘁的样子，她好心痛。但是她能怎么样呢？她又不是他的什么人。

　　听他讲述找工作的艰辛和无奈的低三下四，她只能拍拍他的肩膀，说声：“哥们儿，注意身体呀！” 剩下的，就只有在心底深深的叹息和他转过身时才允许自己流露的眼中的担忧。

　　该来的总会来。明天，他就要离开学校，离开这座南方的城市，去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开始他的另 一段生活。对他和她来说，分别即是永别。因为没有什么借口让两个隔了大半个中国的人再见面。

　　当时，她已经厌倦了宿舍的吵闹，而在校外租了一间很小的民房。他约她晚上在操场见面。她匆匆赶到的时候发现他已经站在篮球架下了。看到她，他摇摇摆摆的向她走来。她才发现他喝醉了。扶着醉酒的他坐到操场上，他第一次搂着她的肩膀，那样紧且那样自然。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仿佛他们之间真的如她一直梦想的那样。但当他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时，她甩甩头告诉自己别乱想。只是因为他喝多了才会这么反常。

　　他醉了，迷迷糊糊地说了许多。说他从小到大失去的太多，说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怎样的生活，说他总是等到要失去时才懂得珍惜。她已经顾不得听他在说些什么了，只是担心他喝得烂醉会不会难受。当他说晚上不想回宿舍时，她想都没 想就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小屋。

　　他躺在她的床上。她跪在床边用湿毛巾给他擦脸。三年了，她第一次能抚摸这张每晚都会在她睡梦中出现的脸庞。她有点痴迷的看着他孩子气的睡颜，眉间还因为醉酒的难过而纠集在一起。

　　她伸手去帮他抚平，却被他一把抓住带进怀中紧紧搂住。她小小的单人床让两个人不得不紧紧偎在 一起。她幸福的快要眩晕过去。静静地偎在他怀中，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她多么希望那个夜晚就此静止不前，让她永远幸福下去。在这个优柔的夜晚，她什么也不求，只想做他身边的小女人。但是就连这个小小的要求，也让她觉得离自己越来越远。想着想着，她突然觉得烦躁不安。 习惯性的在床边的柜子上摸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地吸一口，尽全力吐出那白白的烟雾，好像这 样就能把三年来困扰她的情绪全赶出自己的身体一样。

　　吸完一支，又抽出一支。刚刚点着，就被他抢了过去。转过脸去看，正对上他亮亮的眸子，黑暗中闪着诱惑的光。她心中一惊，感觉心跳快了半拍。赶忙定下心神，转手再点一根烟。火机灭的同时，分明看到他眼眸中的光亮一点点的暗了下去 …… 两个人，就这样躺在那间小小房间里的小小床上，一支接一支的吸着那种叫龙凤呈祥的香烟。

　　黑暗中只听见两人的心跳声。突然间他开口：“男人婆，你这辈子还能嫁出去吗？”她回答：“嫁 不出去拉倒！我不希罕男人！”说完这句话，突然感觉到右肩上有剧烈的疼痛感，几乎让她叫出 声来，但还是咬住唇没有出声。他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还是那么倔！疼都不吭声。”她不语，只望着他，这三年来第一次这样肆无忌惮的盯着他，好像要把这三年来所有压抑在心中的感情全都对他表达出来。

　　俩个人的视线在黑暗中相接，她感觉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在他的面孔越来越向她逼近的时候，她闭上了双眼。她感觉到他轻轻的吻上了她的唇。那样柔那样轻，好像怕碰坏了一件易碎的珍宝那样的小心翼翼。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像快蹦出了心脏。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 生什么，但她知道无论他想怎样，她都不会拒绝。因为，她真得好爱他！

　　但是，他小心翼翼的吻过她之后，就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好像再也不想放开似的紧紧抱着，就那样抱着她，直到天空泛出白色。

　　2004 年 6 月 28 日早上六点三十分，他放开了她，从那张小小的床上坐起身来，从烟盒里抽出烟盒里最后一支叫做龙凤呈祥的香烟叼在嘴里，穿上他的耐克运动鞋准备去赶七点三十分的那班该死的火车！

　　当他站起身背对着她要点燃烟的时候。她做了三年来最想做但一直没有做的一件事。她跑过去抱住了他。她感觉到了他身体那一瞬间的僵硬，和他随后长叹的一口气。他把嘴里未点燃的烟拿开背对着她说：“果果，答应我，别再抽烟，把头发留长，试着去接受高跟鞋和花裙子。做回女孩子。”他转过身拥她入怀：“不是没有人了解你，是你总躲在自己的壳里不让人碰触。你天生就需要人照顾。”说完，他立即转身开门拎起行李走了出去。

　　她满脸的泪痕，但没有追出去。因为她知道，他在转身的一刹那，肯定也同她一样满脸泪痕。做了三年死党，爱了他三年，她清楚高傲如他是不肯自己在别离的最后时刻，让自己变得不完美的。

　　 她自窗口看着他离去，他离去的脚步沉稳且坚定。她知道，他已经准备好去那个陌生的地方开始他的新生活。当那个她看了三年的身影渐渐在她视线中消失的时候，她替自己轻轻擦干了脸上的泪，走到桌边拿起他没来得及点燃的香烟，放到嘴边 ……

　　　　　　　　　　（五）

　　又是三年后，她已经大学毕业工作两年。在一家外企当翻译的她，变成了不折不扣的白领。 自两年前他离去的那天开始，她开始留长发，穿高跟鞋和裙子，开始学会有事请男士们帮忙，并且报以温暖感激的微笑。

　　她的转变开始让好多的男孩发现，原来米小果也是个女人 , 而且还是个挺惹人喜欢的女孩。于是，便渐渐有了几个人开始动她的脑筋。但是，她没有接受过任何一位男士。用她的话说是：“太累了！累得不敢再谈恋爱！”于是大家都议论说：“米小果 你当时跟大建肯定好了！他都伤得你不敢恋爱了？”然后长吁短叹一阵子，末了拍拍她的肩膀说：“想开点儿啊！”她听了，只是笑。

　　谁都以为他们好过。但是谁都不知道他们那段可怜的感情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已经夭折了。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当时到底是因为她胆子太小，还是他不敢面对。

　　她的右肩上依然留着他三年前的晚上咬她时留下的牙印。因为咬得太狠，变成了疤痕。

　　她依然没有戒掉烟。她的烟盒里一直保留着他走的那早没来得及点燃的那支龙凤呈祥。三年来每当她想他的时候，她就把那支烟放到唇间，闭上眼睛回想他三年前那个小心翼翼的吻。

　　　　　　　　　　（六）

　　 谁也不知道，她三年前的那个早上把一整盒的龙凤呈祥偷塞到了他的背包里。那盒烟是她早就准备好的分别礼物。

　　烟嘴都被她小心翼翼的用指甲捏成了心的形状。打开烟盒就会看到二十颗排得整整齐齐，憨态可掬的心。

　　她想，就算没结果，她也要让他知道她爱了他那么久 …… 可惜，三年了，他没有再跟她联系过。也许，三年前他离开的脚步就已经预示着他的决定。

　　她的等待，也像烟盒里那支放了三年的烟一样，慢慢开始变黄 …… 如果有一天，有一个男人对我说：把烟戒掉！让我来照顾你！我就会嫁给他！ 她一边吸着烟，一边这样想。

　　看着忽明忽暗的烟头，突然间，她开始流泪 ……

沙子

很长……………………

若楠

很多时候，爱情总是让人感到无可奈何。
有些人我们无法得到，但也许，失去也是因为自己。

果果美美

呵呵~~~是有点长~~~~但是我写着写着不小心就写长了，又不想潦草的结束，就写长了，大家多担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