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处处有智慧

落魄狭

过去的文化人、艺术人，是很重视、敬仰甚至畏惧民间的。因为民间的东西厉害，而且是真厉害不是假厉害。曾几何时，作家、艺术家、表演家，要搞农村题材，就到村里当农民，要搞企业题材，就到工厂当工人；要搞军事题材，就到连队当士兵。比如作家柳青，为了创作长篇小说《创业史》，就在陕西灞桥附近乡下，实实在在地当了几年农民；比如作家梁信，为创作电影《红色娘子军》，就到海南岛实实在在地体验生活几个月；比如演员王馥荔、斯琴高娃、李秀明、杨在葆等，上世纪八十年代为了演好电影《许茂和他的女儿们》，就实实在在地到农民家里实行“三同”。

       但现在的情况和过去已经完全不同了。不仅是不同，而且是南辕北辙、天壤之别。作家写小说，看看报、上上网，然后就可以胡编乱造好几百万字；编剧写本子，更简单，吃几个猪脑子，喝八两二锅头，找一个速记小姐，然后一干人畏缩一间小宾馆里，满鼻孔冒烟、满嘴喷唾液星子地胡煽几天，就是三百集的电视连续剧：鬼跟鬼打，神跟神打，鬼跟神打。当然，鬼看不懂，神看不懂，人更看不懂。但是，歪打歪着，据说这类东西让外国人很惊悚：看完《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他们说中国人不能惹，报复心里太强了，记仇能记好几千年；看完《英雄》，他们说中国人不敢惹，民间武器太厉害，弓箭、飞刀胜过原子弹、激光制导火箭弹。

       艺术家中有少数搞现实题材的，也只不过是换换行头而已。比如用一个女演员，如果让她演警察，最新式警装一穿，再往腰最细的地方或粉皮嫩肉臂腋下藏一把小手枪，就可以去办大案了；如果让她演暗娼，超级超短裙、吊带衫一穿，左手夹一支香烟、右手拔撩着头发，再露五分之四乳房，就可以左右周旋、八面逢源了。比如用一个男演员，如果让他演英雄，最具有时代感的庄重衣服一穿，眉头蹙着，双目很忧郁也很有神，就行了；如果让他演流氓，就戴上礼帽、墨镜，穿上白灯笼裤黑衬衫，敞胸露怀地外加上人工贴上去些猪鬃做胸毛，就万事大吉了。

        你可以忽视民间，但不等于没有民间；你可以不汲取民间智慧，但民间照样有智慧。

        只要稍加留心，就会发现民间处处充满着智慧。这些智慧，有偷梁换柱式的，有移花接木式的，有答非所问式的，有直奔主题式的，有旁敲侧击式的等等。总之，五彩缤纷，应有尽有。

       有一年我去江西井冈山，途中在一小山村休息，发现民房土墙就赫然写着这么一行白灰大字：“狠抓阶级斗争，搞好耕牛配种”。井冈山人素有爱护墙标的好习惯，想必这条火药味十足也专业性极强的口号，应是“文革”时期的产物。前几年全国猛学张家港，我也曾随大溜乘汽车去参观，而在苏北、皖南一带的国道两旁，每隔个三五百米，就会有千篇一律的广告牌：”米饭肉菜，十元搞定。”显然，这都是路边饭店的承诺与诱惑：想饱餐一顿白米饭加大肉菜吗？请留步，只用十元就可以吃饱了。

       这些年长盛不衰的电视小品里的智慧，其实都是极具民间属性的。宋丹丹饰演的乡村超生孕妇，满腹怨气地发牢骚：“整天东跑跑，西颠颠，连点儿水果都吃不上！”而饰演她丈夫的黄宏，立马就把这话顶回去了：“不是刚吃两根大葱吗？！”至于大葱是不是水果，他管不着，也不想管。赵本山饰演的大忽悠看倒霉蛋范厨师实在无油水可榨，就假装训斥老婆：“说什么自行车？！说什么自行车？！”一直提醒到范厨师将自行车发自肺腑地主动拱手相送才善罢甘休。

        河南不愧为中华文明的发祥地，民间智慧更是源远流长、俯拾皆是。在偃师县的一个村庄里，墙上刷着许多这样的大字：“二保乐队1390379××××”，“日本小挖1390379××××”。只看了第二眼我就明白了：这是广告啊！你家办红白喜事想请乐队吗？打手机找二保啊！你家筑新宅挖地基吗？俺有日本生产的小型挖掘机伺候。没有文化，不识多少字的人是不是就没有智慧呢？也不尽然。在陕县的一家农家乐兼钓鱼塘的墙壁上，我就发现过这样一行字：“吃玩吊打1390398××××。”如果这个“吊”字是写错了，但并影响效果；如果这个“吊”字是故意这么写的，更是高人。

        别以为民间智慧都是直筒筒的，不会拐弯，有时他们的曲径通幽，足以让你叹为观止、颌首折服。在灵宝的深山里，一到秋天满山遍野都是红彤彤、圆滚滚的大苹果，煞是诱人。一天我们驱车在山里行走，走了许久才终于发现路边有果农在摆摊卖苹果。我们一行大喜过望，急忙停车凑上前去欲大饱口福。但是，“苹果多少钱一斤？”“苹果多少钱一斤？”我们七嘴八舌地至少问了五分钟，而那对卖苹果的农民夫妇始终都只这样回答：“俺这是套袋的！”“俺这是套袋的！”什么意思呢？他其实想告诉我们，他家的苹果和别人的不一样，在苹果生长的过程中，用小塑料袋一个个地把苹果套了起来，这样既可以充分吸收紫外线，又可以防止农药污染，是不折不扣的绿色食品，理所当然应该卖个好价钱。最后的结果是可想而知的，我们只有老老实实地按照人家说的价格成交。

       民间智慧，让我想起一句名人名言：高贵者最愚蠢，卑贱者最聪明。

暴力柠檬

狠抓阶级斗争，搞好耕牛配种

政治经济一起抓。应该在城市里张贴。。。农村很清静的，不需要这些的。